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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七十四章 老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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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七十四章老贪两份书奏迅速传到吕夷简手中,先是那幅万人签名书。

非是小事,当真吕夷简不知道差役法的弊端。但他同样经过了许多事,比如茶法,正是在他主持下,李咨拉开茶法改革的序幕,可没有多久,就被大儒孙奭率领守旧大臣弄得灰头灰脸。

一颗心还没有死。

再到赵祯亲政,他手疏八事,正朝纲,塞邪径,禁贿赂,辨佞壬,绝女谒,疏近习,罢力役,节冗费。

若是让他成功,宋朝还有没有弊端?

正朝纲,驱逐后党,维护皇帝地位,稳定帝权。

塞邪径,断绝不好的行为,比如说祥瑞,谄媚。

禁贿赂,杜绝贪污受贿。

辨佞壬,辨认忠臣与小人,这个小人非是君子党说的那种小人。君子党当真是君子,除了破坏就是破坏,除了打倒就是打倒,这就是君子?好象与黄巢他们所做的差不多,只是黄巢他们不是用嘴巴子,不是用笔杆子,+ 用的是武器。或者论吵架,东京城还有几百个特会吵架的fù人,难道她们也是君子?

他也不会做这样的君子,忠臣是指忠于皇帝的人,为了皇帝,为了宋朝,什么事都愿意去做,兢兢业业,那怕污了自己的清名。

事实他一生名声不大好,但也是这么去做的。

正因为有了这个忠,使他与丁谓等人有了本质xìng的区别。郑朗一直不怎么恶,尽管有很多事也让郑朗反感。不是一个忠臣,是一个忠于国家的白脸老臣。

绝女谒,后宫中的女人们,你们安心替皇帝养儿子,政事不得罗嗦。

疏近习,近习出自《礼记.月令》:“﹝仲冬之月﹞省fù事,毋得yín,虽有贵戚近习,毋有不禁。”李治次子李贤注近习之义为诸佞幸亲近小人也。也就是远离小人。

罢力役,许多道宫寺庙不要再修,养一养民生。

节冗费,那一晚与皇帝说得不多,但说了一些。毕竟事情犹关很大,冗兵冗政冗吏,动那一样都会引起无穷的争议。

什么叫改革,这也是一种改革。

比如姚元之上疏十事,李隆基受之,改了,革了,改革得很好。不一定非得象王莽与杨炎那样,让天下沸沸扬扬的,才算改革。

是不是很高明,轻重得当,若是赵祯受之,就可以再进一步着手细节。

但第二天诏书就下来了,自己外放!

这就是自己雄心勃勃的后果?

再到后来,自己却成了jiān臣,成了小人。

于是什么改革也不谈了,只做进一步的微调。敢动?动一动,马上会让言臣喷死。

郑朗打的什么小心眼,他看不出来?

还来一个四万人签名按手印上书?

直接批了五个字,汝意yù何为?忽然想到了舒州与广德军,和州与无为军两个太守在胡干,让他不喜,但比广德军与舒州好。广德军本来就是在太平州的南边,两州相邻,你要学习人家的经验,而不是看守百姓。这是宋朝,非是唐朝,不让百姓流动。舒州太守在做什么?苛没大家的财产不对,也不能让国家的财产给大家做人情。

中庸之道啊!

这样想一想,郑朗还是不错的,虽然与他政见不合。

又写了一句:诸吏事迹呈于中书。

然后用快报送回太平州。

你想干什么,直接说,不要拿四万户百姓来吓我,我是长大的,不是吓大的。直接说,说得有理就通过,没有理俺就不准。有胆量就你敢鼓动四万户百姓闹事,看你要不要脑袋!

很简单的就将事情处理。

但刚将这十几个字的批注送走,第二份书奏又到了京城。

第一份书奏四万人签名按手印没有吓着吕夷简,第二份书奏却将吕夷简难住。

糖作坊可以解释,仅是一例,当时迫于安置灾民,事急从权。但是锦锈苑从一开始成立,它的xìng质就是全官方的。也能说它是“特区”,太平州在朝廷未接受之前,怎么安排都可以,反正是当作示范。

并且朝廷中的大臣已经默许。

比如圈圩,让朝廷吸纳了一些经验。留下足够的河流与深的湖泊,前者为了泄洪,为不防碍他州航道与泄洪河道,后者是为了蓄水,所圈区域水浅,也容易立即改造成圩田,不然一个深达几十尺的湖泊圈了进去,还是湖,不得耕。圩要大,有人手护防,也容易集中管理,也值得大圩大堤。以田换力役,国家省开圩经费,民得其田,两相方便。中庸分田,想到这个中庸,吕夷简很是别扭,但不得不承认它的好处,通过它来调节大户与贫民的关系,矛盾不会jī化,也符合他的思想观念。

这都是好的,逐一在推广。

还有一些默认了,但有待考察,比如甘蔗与糖作坊。

然而在太平州可以做,不能递到中书,递到中书就等于让中书承认这一条例。

不是你这一监,全国有多少监?

中书一旦公开批准,他监全部模仿,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?为什么要递到中书?难道是这小子来意不善?

一时没有想明白,递给赵祯,陛下,你看着办吧。

赵祯打开一看,郑朗先说原因,还是说茶法,茶法最高得利七百万贯,如今只有二十九万贯,太平州没有茶叶,然后宣州歙州都有,郑朗听闻了一些,民受其苦,中小茶商承其弊,多有不服之心,臣恐再有王小bō李顺的事发生。

这个过了的,王小bō李顺起义有多个原因,一是宋朝平蜀时杀人过多,行为残暴,蜀人一直不服,二是当时略有灾害,聚集了许多流民,三就是改革茶法,王小bō非是贫民,但是小商茶,利益受损,于是鼓动流民起义。起义的xìng质与方腊起义是两样的,方腊起义才是百姓过不下去,非是流民,虽然方腊本人是神棍外加地主。但两人做法又不同,方腊起义纯是胡作非为,不亚于黄巢的吃人肉,王小bō却喊出了均贫富的口号。造成的结果也不同,方腊虽然残暴,却沉重打击了宋徽宗的腐朽政权。王小bō不管是不是好心,却造就了李继迁的壮大。正是他的起义,给赵匡义的朝廷带来沉重的负担,没有再围剿李继迁,留下党项这个祸根。

但改革茶法用心是好的,为什么到了下面却让农民谋反?

也是发人深思。

又往下说,锦锈监本来就是为了朝廷谋利的,是替朝廷赚钱的,明着说,朝廷费用匮乏如此,不用不好意思啦。我在可以清明的主持,但我不可能永远呆在太平州,也没有这个规矩,都快三年了,还能留下几年?若有不会经营的官吏插足,不但不会替朝廷谋利,甚至贪墨,苛于民,苛于小商,什么事都能发生。我的种种良苦用心,以后不仅不会成为朝廷的赚钱机器,反而成了鱼肉百姓的机器,一如茶法。

不但如此,还要派官吏经营,又增冗吏。总之,象郑朗所说,下面的官吏烂到家,烂得不能再烂了。没有那么严重,但若有一个不好的知州过来,的确什么事情都能发生。

稍做改革,将它也象糖作坊一样,四五分托于朝廷,五六分契股托于商贾,朝廷只要派一会算账的小吏过来看管它,其余的全部由商贾来经营。不但不苛于民,还会由最内行的人去经营,朝廷又得其利。只要马上便卖其契股,又可以筹得十几万缗钱。反正是一无所有变出来的,有了这十几万贯也值得了。

赵祯看着眼中很茫然,便问:“吕卿,你是何意思?”

肯定不是这样,但吕夷简一时半会也没有猜测出来郑朗用意,老实答道:“臣以为不可。非是从无到有而来。”

“说说。”

“对于太平州种种,臣也做过思考,锦锈监初名为锦锈苑,用意也是郑知州用来改善江南的丝织技术,同时做一个榜样。于是设了此监。从始至终,规模不是很大,技术也没有保密,公开让境内诸商派人观摩学习。后来因为草棉,可能草棉规模很大,再次将它并到了锦锈监,此监才大起来。”

“嗯,再说。”

“但草棉子纺织很麻烦,脱籽同样麻烦,郑朗又发明了几种机械,还从河北花重金请了十几个高明的工匠进行革新,这才出现棉被,还有棉布。仅有革新与机械远远不够,正好陛下放出大量织女。这些织女技艺精湛,于是从监内流传出来的棉布制作精美,虽未谋多少利,到秋后会变得很可观。这也是一种有。”

吕夷简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很勉强。

当时这些织女放出宫来,是陛下俭朴,节约内宫支出,才放出来的。朝廷还在发愁如何安顿,不是宝,而是烫手的芋头。结果郑朗全部接手,如今全成了宝贝。

没有这些织女,也就没有以前的锦锈苑,如今的锦锈监。其实等于是变废为宝。

赵祯在低头沉思。

卖出十几万贯钱,在太平州是好的,可放在朝廷不算什么。想了一想,问道:“下面官吏当真败坏如此?”

“陛下,未必,自古使然,有良有莠,但论经商之道,吏确不如商。”

“那此法可行?”

“陛下,不可,衣食住行,非是蔗糖,有钱食之,无钱不食。此监乃是衣用之监,一旦朝廷公开允许,他监必然竞相模仿。即便谋利,交给商人托管,价会更高,且看那种冰糖,太平州出价每斤仅是九十文,如今京城每斤六百文。陛下请三思。”

这个想法却是错了的。

暂时而己,一旦量多,数坊一开,以后除品牌外,象太平州因为不产良蔗,每斤能卖到一百文钱就不错了。

但也非吕夷简不聪明,有时代的局限xìng,比如海运,朝廷居然不让宋朝商人与契丹人交易,赚他们的钱错了吗?就是错了,契丹人越想得到宋朝的货物,就越不卖给他们。

为什么?

在宋代就成为了公认的道理。

还是海运,对宋人出海管理很严,一直到南宋迫于无奈,才渐渐放松。因此宋朝如今不是出口国,而是进口国。为什么?同样一边喊着钱不够用,另一边人为造成铜钱大量外流,也成了道理。

“那就暂时不准,且观后效。”

“喏。”

得到赵祯批示,吕夷简这才做了回答,非是我说的,你莫要与我闹,是陛下说的,不准,且观之。

但郑朗也无所谓,这是一次小小的进攻,也是一次试探。

看到回批后,郑朗不作声了。还是步子迈得小一点,省得麻烦。可另一件事老实不客气地回奏。不是我要做什么,是老百姓想的什么。我刚到太平州,就有差役摊于之人家向我跪伏求情,其后求告有十几次之多。

可以做一次小小的尝试。

比如分几等征免役钱,四等户者不在朝廷差役之内,可朝廷征之已成定例。这又是吕夷简不敢否认的,若连四等户不征,朝廷没有办法凑齐那么多差役。

上面在冗吏,下面也在冗差。

因此从四等户开始,每户一年征一缗钱,但有一个先提条件,四等户也就是完全自耕农,又分成好几等的,有的人仅能维持温饱,再征一缗钱,有可能因为这一征,马上境况日下。在征之前,必须派人查访一下,每年除去税赋、请的短工、农具耕牛损耗外,能毛得二十缗钱以上户者,才可征得。也就是四等户中的中上户才可以征这一缗钱,而且是二十取一,负担不重。

再到三等户,他们是朝廷必征之户,境差者,每年需付五缗钱,境好者,需付十缗钱。一役与数缗钱相比,已经很轻。就是十缗钱,对于三等户也不是一个负担。其实最苦的就是三四五等户,本来情况不好,不上不下,却又成差役的主要力量,所以最苦逼。

二等户者,二十缗与四十缗。一等户者,八十缗到一百六十缗。

没有象王安石那样做,若是年收入十万缗钱,二十取一,岂不要五千缗钱?大户人家能不反对?

这不算拨狼牙,而是拨狼毛,就是这样,若在全国普及,还会有一片反对声。能交一百六十缗钱的,都是最尖级的大户,整个太平州不会超过十户人家。也许他们在京城豪华酒店里吃一顿,能花上几百两银子,但若让他们交一百六十贯给朝廷,马上能叫苦连天。

可是能喊一些冤,但大约能在他们忍受范围之内。

然后又说道,这是便民,不是敛财。一旦变成朝廷敛财工具,后果不堪设想。

各州收入情况又不一样,标准也会不一样。各州所需差役不一样,比如边境各州还有大量的弓箭手,收入困窘,若是强行实施免役法,会产生很大的sāo扰。

各州大户情况不一样,比如太平州大户人家背景简单,不是其他一些州府,容易实施。所以无论太平州做得如何,朝廷不能做为榜样普及,就是普及,也要三思而后行。

实施过免役者,一定严格执行免役。勿要象有些州府,国家改革新法新税,旧法旧税去除,然到了地方,新税乃征,旧税复收,民更不堪其苦。

钱收上来,标准也不一。比如差役,一曰吏,这些吏终日公干于官衙,但有实权在身,最是大户人家所喜。就是废除差役,大户然喜之,不会放手。轻者会怨,重者不当,可以给其次等补贴,如太平州会给其每人每年五十贯钱。二是衙前,这些人最苦也,服务于官吏,周旋于乡里,特别是保管仓库者,失其追究,一提管物,闻之sè变,畏之如虎。或者递公干于千里之外,来回需数月之久。给钱也需最重。每人从五十贯到八十贯者不等,管物者再补于二十贯,外出公干者给予津贴。三曰耆户长、弓手与壮丁。耆户长职最轻,又是最多者,每年协助官府,只需一月奇偶,只需给钱二十贯足矣。弓手太平州乃是内陆之地,不需。但有壮丁,往往押送货物远途,不过不是终年服务于乡里,一年四十贯足矣。四曰散职役,如顾符、散从官、人力、掏子、秤子、渡子。有的节便于民,废之,比如渡子,于村口处投摆渡,民过渡付其一二文,官府不设。有的必须要的,比如顾符,官吏必须通过他们催促官税,下达命令,比如秤子,需用他们秤称征粮。这又要分常设与不常设。顾符必须常设,有事立传立到。秤子只有夏秋税时才用之。因此用钱不等。

但是数量仍然惊人,太平州到少需用七百多名差役,两百名临时差,需钱近四万贯。

能征多少钱,没有提。

不过吕夷简粗算了一下,若是象这样发展下去,仅是太平州就可以征七万贯以上的免役钱税。

这一点也明白郑朗的用意,是特例,他州不可模仿。

仅是一个五万户不到的州府,马上出现三万多四等以上的户数,这个比例就是苏杭二州也不能与之相比。

想征税,最少得百姓有钱有收入,才能征,才能征而不怨。

还是很小心的,说了许多难处,也说了他州想要模仿必须三思而后行。这种态度让吕夷简哭笑不得,新玩意儿全是从你手中出来的,为什么做事这么小心谨慎?

最后才说了一件事,厢兵,今年太平州不设了,可以置一些专门的衙役,这些衙役不但给他们钱,还派人教他们识一些字,让他们熟记朝廷重要的法令。也能说他们是执法者,执法者不知法不懂法,那成了什么?不但教他们识字知法,还要教他们弓马技艺,应付突发事情。以前衙役必然不愿,说不定手中做着事,心中想着家里面一亩三分地,如今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,也能养家糊口,可以让他们安心做事练武学习。

有了这条,便有了下一条,厢兵全废。朝廷可以于江东专设几处禁兵,并且已经设了,有事发生时,立即阻止,或者延缓其蔓延速度,等候朝廷援兵前来。

其实除了边军,那怕是乡兵外,这些禁兵根本不能指望。养了也等于是白养,厢兵更不用说。但没说。

多小心哪,而且考虑多周全。

但又讥讽了一句,朝廷坐养一百多万军队,近五十万差役,外加两万多的官吏,几乎以*户人家供养一人,试问前朝可否有过?

吕夷简苦笑,将郑朗这份奏折先于中书商讨。

不是一个两个作坊,而是制度,虽然郑朗再三说仅是太平州的州务,非乃全国xìng的普及,可一旦中书允可,那么必然会有其他州效仿,会产生一系列的后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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