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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百三十八章 阳光照不到的地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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郑朗奏折送走不久,孙全彬带着诏书到达,明诏郑朗代赵祯祭拜牺牲的将士。

再者就是一系列的赏赐,主要是昭奖数寨血战的勇士与烈士,但另一奖励让郑朗感到古怪,升迁卢守勤为鄜延钤辖。

钤辖一职掌管一州或一路军旅屯戌、营防、守御政令,郑朗问了一句:“卢守勤有什么功劳担当此职?”

孙全彬低声说道:“卢守勤告发延州通判计用章、都监李康伯拒绝执行命令,延州被围之初计用章不顾国家安危,又劝众人丢弃延州,退保鄜州,圣上动怒,马上还会有诏书下来,处罚计用章与李康伯。”

郑朗冷哼一声。

延州官员至今没有盘问,正等的这一时刻。

实际情况不是如此。

延州城被围绕七日,看似英勇,其实无昊根本就没有想啃下延州城,原因是西夏人不善长攻城。

之所以围困,是为了围点打援。

击败刘平部后,无昊也想拿下延州城,那么此次出征将会更圆满。于是将三川口的十万余军队全部率领到延州城下。内侍出身的卢守勤害怕之下,对着范雍嚎淘大哭,然后建议李康伯出城向无昊求和。

说求和是假的,是准备献城降贼。

李康伯说道:“可以死难,不可以出城见贼。”

开始都监李康伯也犯下一系列错误,但这次表现很清醒。

范雍无奈,说明他动了心!

还好,没有彻底动心,向通判计用章问计,计用章说:“在下早就劝相公修补城墙,做好防备,相公不听,如今只好以死报国,可惜一城的老幼无辜都要陪我们惨死。相公上对不起天子,下对不起百姓。”

不但延州城没有修,鄜州城也没有修。和平承久,两座重城城墙都有严重的问题。

计用章只说了一个方面,延州城墙完好无缺,刘平就不会十分担心,也不用赶得那么急,甚至不会发生三川口惨战。

直到无昊退兵,范雍才开始抢修延州城墙。

能有什么好办法,战吧,准备以死徇国,报效国家与天子。

范雍无奈,只能让城中的百姓穿上盔甲,握着长枪,与仅有的几百名士兵站立在城墙上,作为疑兵。又向着延州城外的嘉岭山磕了几个响头,祈求嘉岭山神保佑这一城百姓。

城外的无昊军队正在休息,三川口之战打得苦逼,要恢复一下体力与士气,只能准备第二天攻城。

神奇的事发生了。

天空中降下一些东西,先是很小很轻,很快很大很重。

这时都到了正月下旬,天居然降下大雪!

是延州城内发生的情况。

无昊的情况是从俘虏嘴中得知的,西夏军队不善长攻城,范雍让百姓穿上盔甲,让无昊摸不清城中底细。而且轻装而来,衣服单薄,供给不足,又担心宋朝他路援军到达。

经过三川口血战,西夏军队虽胜,士气低落,这时若是一支数量庞大的宋军到达,天寒地冻,自己这支军队将会全军覆灭。

于是左思右虑之下,下令撤军。

这是范雍在此战中唯一的亮点,关健时候顶住压力,没有降敌,也没有抛弃延州军民逃跑,用百姓做了疑兵也起到一些作用。

天亮的时候,深陷于恐惧与悲伤的延州百姓突然发现西夏军队已经无影无踪。一城之内,全城皆是哭声。

范雍高兴之下,甚至向朝廷报告了山神灵验,不但降下大雪,还使敌人望城上守军如鬼物,畏惧之下才退的兵。这样的文臣作为战区总司令员,害不害死人!赵祯也好玩,降诏封嘉岭山神为威显公。

郑朗又问了一句:“陛下就相信了吗?”

孙全彬再次小声地说:“他也是内侍,还有其子在御药院……

“知道了。”

郑朗将延州城中几个大佬召集,沉声说道:“我来西北,不是为了主持鄜延路军务,是为了查三川口战役的真相,以及诸位官员的失误,供朝廷参考。时至今天,基本查清楚了。三川口之失,李士彬与刘平作为前线指挥,轻敌,是失误之一。但刘平血战三川口,被抓俘后宁死不屈,痛骂狗贼,功已远大于过。”

“不是啊,”孙全彬奇怪地问:“他与进入敌军与敌人约和被捉。”

“是谁说的?”

“我说的,”王信道。

“为什么要这么说?”

“数千战士因为他的命令,牺牲于三川口,为什么不自杀,让敌人抓捕?”

在座的人几乎都冒了一些细汗,但没有这份血性,怎么能成为勇将?郑朗徐徐道:“延州与保安军能保住,是因为刘太尉与诸位将士的拼博,让无昊心寒,而且被捉后,他与石无孙没有屈服,痛骂无昊,这也是对朝廷的忠心。休说刘太尉,当年杨业那么英勇,还让契丹人捉住了。王将军,刘太尉是人,不是神。你想一想,若是刘太尉降敌,我方虚实刘太尉全部得知,告诉了无昊,会是什么后果?”

王信不能言。

郑朗也不想在这话题上纠缠下去,继续说道:“朝廷也有失误,迟迟不见援军,造成延州兵力稀少。故此陛下下罪己诏,但过错最大的是杨偕,正是他的所谓霍去病与李靖,使朝廷产生误导,连夏竦的募集乡兵,拱卫西北实力的提议都不得通过。”

皇上也错了,就是郑朗这句话的意思。

但朝堂大佬与后方群臣错误最大的不是赵祯,而是杨偕,李靖霍去病是假的,是为了对付夏竦,所以胡说八道。

又说道:“最丑陋的失误最大的是黄德明。但还有一人,失误也最大,范相公,你承不承认?”

范雍沙哑着喉咙说道:“是,我有错误,不该轻敌。”

“不过范相公你比黄德和表现好,延州所以没有丢失,一是老天的功劳,一是刘将军的血战。但是你在最重要的关头,没有听信卢守勤之言降敌,也算是小小地将功补过。”

“不是,”卢守勤喊道。

“卢守勤,你能诬蔑计通与李都监,但我不惧你,一个内侍,你还想怎么样?”

“我,我……

“范相公,内情我知道一些,请你将那几天发生的事再复述一遍。”

“唉……范雍羞惭之下,不知道怎么说。

郑朗扭过头,对孙全彬说道:“你对陛下说,就说臣问他,他想宦官专政吗,他想不顾祖宗的基业,不顾国家百姓,想包庇内侍吗?在京城时,我对陛下说,要他做一轮太阳,阳光普照天下苍生。如果连后宫都照不到,怎么普照天下?”

孙全彬苦笑,心里想,我也是内侍哎。

“说吧,有功赏功,有过赏过,必须要给牺牲的将士一个交待。”

范雍被逼得无奈,只好将那几天发生的事一一说了,郑朗用笔记下来,迅速写了第五份奏折。将延州城内经过说了一遍,包括无昊退敌的真正原因。又写了一个要求,范雍必须贬职,请朝廷派人前来管辖延州,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,否则杭州会耽搁杭州那边事务。然后又写了一封长信,顺便用快马递到杭州,交待杭州注意事项。

这两份奏信很长,看着郑朗在写字,室内一片安静。

终于将长信写完,用火漆密封好,交到孙全彬手中,说道:“顺便将另一罪盔祸首卢守勤押到京城。”

“郑知府,与我无关哪。”

“因为你之言,差一点使城中官军动摇,献城降敌,又诬陷同僚,你说你有没有罪?还有,范相公,你也一道进京吧。”

这是好听的话,给了范雍面子,否则也要将范雍押上囚车,送到京城。

狄青不忍,说:“郑知府……

“我在延州,不是杭州知府,而是鄜延路的安抚使,处理三川口战役失误的钦差,狄将军!”但给了狄青面子,说了一句让狄青心里稍稍好过的话:“范相公,你是朝廷重臣,又授过陛下的学业,过失重大,也略略有功,这些我在奏折里公正的写下来。即便处罚,不会太重。对军务你不懂,继续呆在这里,是害国殃民。以你的德操,到地方上担任一州知州,还是一个好官,一个好夫子。”

说完,从范雍手中将官印拿下,又说道:“朝服你自己脱吧。”

是人犯,不是官员,没资格再穿朝服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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