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只是有话就说。”宁永学说。
“你圆滑的处事态度呢?”奥泽暴瞥了眼他,“你不是很擅长打圆场和说假话吗?”
宁永学抬头看了眼她肩膀上的人。
“当大哥的绝对不许撒谎。”娜佳立刻强调说,“这是我们以前说好的,只要他骗我,我就跑去我的树屋里!”
“你们两个关系倒是很微妙。”奥泽暴说,“你很在乎这事吗,大学生?”
“算不上很在乎,只是还没去海场的时候,我每次习惯性说假话安慰她,她就哭闹个不停。”宁永学承认,“我以前也不清楚怎么回事,可能是她总能看得出别人说没说假话吧。后来为了让她别总跟我闹别扭,我就有什么话都跟她直说了。”
娜佳在他肩上晃着两条腿,把胳膊抱起来搭在他头顶上,把她的上身都搁在上面。
“特别的人就要用特别的方式说话,”她严肃地说,“这件事非常重要,老安东是这么跟我说的。而且大哥不说谎的时候发言也总是很奇妙,我以前说话的方式都是跟着他学的。”
“你带小孩的方式还要微妙得多。”奥泽暴再次评价,“所以她满口怪话和你分不开关系了?”
“是这样,但是这么多年过去,她说话还是没怎么变,这事我也没想到。”
“我是没怎么变啦,但大哥又开始不说真话了,这是为什么呢?因为城市吗?”娜佳说着把头偏下来,从上面盯他血糊糊的眼眶。
“我只是在适应环境。”宁永学解释说。
“具体是指适应什么呢?不说谎就没办法在城市里活下去吗?”
“我觉得是活不下去。”
“大哥你又不说真话了!”
“不,为什么这就不是真话了?”
“我觉得不是真话,那就不是真话!”
“他这句活在城市里还有其他含义。”奥泽暴开口说。
“原来如此吗?”娜佳很惊讶,“但是活着不就是开心的活着吗,为什么还会有其他含义呢?”
他不这么想。“为了不被排挤,你要经营同学关系。为了融入集体,你要把假话当成真话来说,还要去了解你根本不感兴趣的东西。最后为了方便办一些事,你还要讨好负责你的老师,我就是这么适应过来的。”
宁永学思索了片刻,然后又说:“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规则,可能你在乡下小地方待习惯了,但海场完全不是一回事。”
“所以这些事情都是大哥勉强自己去做吗?”娜佳问他。
“我只是适应的很快。”宁永学道。
“然后大哥就变成了和每个人关系都不错的假人吗?”
“话也不是这么说的,”宁永学只好告诉她,“这些狼是很真,但你总不能和狼群待一辈子。”
娜佳陷入了短暂的沉思,很快就下了她的结论:
“我觉得,要是别人想排挤就排挤吧,那是他们的自由。要是集体不想接受我,那就不接受吧,又不是非得融入进去。要是老师不喜欢我,那就让他们不喜欢吧,又不是上个学就得要老师喜欢了。这都要讨好,那都要经营,也太麻烦了!”
“那边的态度可不会像以前的诺沃契尔卡斯克一样友好,特别你可能会直接转到初二,硬插到别人的班级里。”
“不友好就不友好吧,难道为了友好起来,我们就要去当假人吗?大哥觉得这么做真的好吗?”
“有没有可能我本来就是假人呢?”宁永学问她。
她翻身下来,跳到一旁的树根上,展着两条纤细的手臂维持平衡。“大哥当然不是假人,”她把手臂放下来,“只要大哥能像以前那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,就会比主动把自己变成假人的人真!”
“这会出大问题的。”宁永学只能重复他的意见,“可能你得自己经历过了才能明白。”
“难道城市还能比这个森林更可怕吗?”娜佳问他。
“可怕的方向不一样,”宁永学说,“具体来说,城市的压力和荒野的威胁算是一体两面吧。固然我们要在非现实的恐怖里应对生命威胁,但文明社会也会用它自己的方式压迫我们,一个处理不好,也许非现实的恐怖反而会成为你逃避现实的地方。”